高曉松:“說”比唱好聽
  本刊記者/劉炎迅
  說了兩期《妄人》後,高曉鬆開始說《莽莽俄羅斯》。
  一間俄羅斯風味餐廳,桌上擺了幾本書(從來沒有翻開過),一個iPad,一件普通的淺灰色套頭絨衫,搖了把紙扇子,高曉松就開始“白話”了——
  “整個俄國內戰期間,從布爾什維克共產主義的角度看,當然是波瀾壯闊可歌可泣的,當然是‘鋼鐵是怎樣煉成的’,當然是非常值得景仰的,所有人懷著對共產主義的堅定信仰在戰鬥,而且是和全世界在戰鬥;但要從另一個角度講”
  他一口氣講了40多分鐘,搖頭晃腦,口角生風,加上他1米78的身高、85公斤的體重,一副寬邊黑框眼鏡,山羊胡,活脫像是蘋果游戲“會說話的土豆”的主角。
  這已是《曉說》第二季。如果極其簡化高曉松過去的40餘年人生,只有兩件事,一件是寫歌兒,另一個就是做《曉說》。
  只是儘力“有趣”罷了
  《曉說》最大的特點:貧。
  無論講奧斯卡,講青樓,講鏢局,甚至講軍事,都透著一股抖機靈勁兒,讓人覺得各種材料,全憑他信手拈來,游刃有餘,時不時還會蹦出些令人捧腹的笑料。比如,在講武器的一期,他說起曾在武器展中親身坐進蘇35駕駛艙,他還企圖鑽進米28,“不過沒進去——因為太胖”。
  高曉松說,這是北京天津一帶說話的特點,“說話就講究個有意思”,“跟你說一事兒半天,你覺得沒勁,那就丟人了。所以要千方百計說得好玩兒,就要各種聯繫、對比、抖包袱”
  《曉說》最初的創意也來自他的“貧”。2011年,高曉松醉駕入獄期滿釋放後,優酷網總編朱向陽在一個飯局上,突然起意:“你這麼能說,咱們合作個脫口秀節目吧!”
  高曉松不希望節目太正經,最初取名“閑得蛋疼”。最終中簽的“曉說”,是好友韓寒的建議。這和高曉松自己的英文譯名“Morning Call(叫早電話服務)”,正好有一語雙關之意。
  他不認為自己屬於“啟蒙者”,並不抱著“別人說的都是假的,我來告訴你真的”態度,只是儘力“有趣”罷了。
  不過為了有趣,他像碾碎一塊普通的餅干,讓一件貌似人人皆知的事情,顯露出不為人知的內涵。比如講朝鮮戰爭,他特意提到一個細節:當時從南方緊急調兵,士兵們來不及換下單衣,就坐著火車整裝出發,入山海關後,當地駐軍聚集在火車站,往火車上送棉衣棉褲。
  這樣的細節組成了《曉說》。他也會加入自己的分析總結。比如,他用一集來分析:為什麼43個美國總統里,有30個軍人,卻最終沒有導致獨裁或軍事干預政府?
  不過高曉松也會註意邊界,“這其實正常,在美國講一些話題,也會有顧忌,比如種族、宗教等話題。”他說這也和他的性格有關,“我本來就不是個激烈的人,我不做搖滾樂,也不會拍那種(過界、犯忌的)電影。”
  “溜達著的人”
  高曉松絕對是那種“坐著就把錢賺了”的人。無論是寫歌,出唱片,還是拍電影。
  《曉說》第二季已有人找來合作。“優酷樂死了,我們都是挑著去的。”但高曉松偶爾也感到壓力,比如講新加坡,因為是被邀請去的,他在言語上十分註意。
  但他還是忍不住想憋點“壞”。十幾期後,他單講了一集《南洋大學血淚史》:下南洋奮鬥的華人眾志成城,拼盡全力要在新加坡保存一處華人教育的聖地,又因政府的強大壓力被迫以失敗收場的故事,不僅從另一個側面介紹了新加坡的治理方式,順帶揶揄了一下晚年林語堂。“這才是我真正感興趣的內容。因為我認為沒有一個國家是楷模,是完美無缺的。”
  最常給《曉說》挑刺兒的是他的家人。高曉松父母都出身書香門第,家中藏書眾多,談笑皆鴻儒。高曉松確實因此多了許多見識。他很早就發現,許多人在現實中與書本中不一樣。“有些在書里被寫得壞死了,但見了面覺得:這叔叔也不壞啊?我就好奇:他得罪誰了,就成書里那樣了?”有時雖然人物行為一樣,但書中描述的動機卻相差很遠,“歷史的歪曲,一是直接抹殺事實,另一種是事實就在這,卻臆造動機。同一件事,動機不同,描述也差得很遠了。”
  他因此在《曉說》中常講一句話:“我只說事實,至於是非,大家自己判斷。”
  這和第二季片頭文案中頗為切合:路走了44年,方向卻不止一邊;世事上下千年,卻偏要說出瞬間。高曉松嘿嘿笑著說,這個片頭是優酷寫的,“寫得很好,但過於豪氣,我其實沒那麼豪氣,我就是個溜達著的人。”
  “至少我還有點自己獨特的小東西”
  1969年出生的高曉松,在清華讀了三年雷達專業後,退學進入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研究生預備班學習電影。1993年,24歲的高曉松發表了第一首歌《同桌的你》,一舉成名,“那時只覺得因為自己牛×,不過現在覺得,我什麼都不牛×。”
  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請他“回憶一下過去的大半生”他立即“驚恐”地打斷:“怎麼都大半生啦,小半生,小半生”然後撒嬌地仰天長呼,引來一片笑聲。
  他說,最重要的人生節點只有一個:退學,後來無論是離婚或酒駕坐牢,“都還好,都是成長”。
  2011年,獲釋那天深夜,他發微博稱:“11月8日,立冬,期滿,歸。184天,最長的半年。大家都好嗎?外面蹉跎嗎?”
  沒人知道高曉松那時內心的真實想法。作為一代人回憶符號的民謠教父,他最初的榮光早已消逝,雖然衣食無憂,但內心是否還有彷徨和惆悵,無從得知。
  他不只一次說過,從小的夢想是當一個“門客”。不過作家劉震雲曾透露,一次在國外海灘,夕陽正西下,酒後,面朝大海,高曉松放聲長嘆:“我滿腹經綸,報國無門——”
  獲釋之後,高曉松在一段時間里瘋狂地工作:擔任音樂風雲榜年度頒獎主席,出版《如喪》,發行最後一張實體唱片《萬物生長》,在北京五棵松舉辦“此間少年”個人作品音樂會
  不過只有《曉說》讓他完成了真正的轉身。《曉說》前四期總播放量即超過千萬,他說自己“誠惶誠恐”:“總算沒白讀千捲書,沒枉走萬里路。”
  好友音樂製作人宋柯曾評價他:以高曉松的才華,寫歌、寫小說、還是做導演,他應該是大師級的人物,“變得更寬容一點,離大師至少不遠了”。
  高曉松很放鬆:“即使專註於某一個方面,我也成不了大師,我30歲就發現了,看大師的書,我知道窮一生我也寫不出來;聽崔健的歌,我知道我一生也寫不出來。所以我就乾脆甭撞南牆,至少我還有點自己獨特的小東西。”
  時值北京冬日,霧霾頻發,有人問他會不會在《曉說》里講一講北京的藍天,他淡然一笑:“科學的事兒,我不擅長。”  ★
  提名理由★
  他坦承只為“小聊怡情”,卻道盡“世事上下千年”,白衣飄飄年代的浪漫,變成了好風長吟般的遼闊,仿佛與睡在上鋪的兄弟閑聊,聽來亦有大快朵頤般的酣暢。在“主義”與“立場”紛擾的當下,他為當代社會提供了審視世事的別樣視角,這同樣也是一種情懷、態度和勇氣。
  簡介:
  高曉松,著名音樂人、導演、製作人,從2012年起主持網絡脫口秀節目《曉說》,每期30至50分鐘,談論一個熱門話題。
(編輯:SN05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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